在20世纪80年代以后的中国画坛上,极端的“反传统”除了要求创新那一面外,更多的是用来掩盖文化、学养和功夫的不足,虽然这种创新打开了艺术家的视野,但也给中国画带来了难以治愈的“伤病”,因为反传统的结果是剥离了中国画的立身之本。21世纪以来,随着国学的复兴,传统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之中,人们可以更为冷静而理性地研究与分析传统了。但,盲目的“复古”者也不顾时代的巨变,与世隔绝地重复着前人的陈迹。
关注时代的发展而不追逐“时尚”,是一个艺术家的定力的表现。在梁树年先生的教导下,杨永安小小翼翼地避开了上述两个误区,体现出执著而可贵的艺术追求之精神。他像最辛勤的耕耘者那样默默地劳作在自己的绘画园地之中:也像一棵树,尽可能地将根扎在传统文化的土壤里,枝繁叶茂地开放在现代的艺术天空里。
杨永安在传统绘画中下了极深的钻研功夫,在梁树年先生的教导下,从传移模写到经营位置,十日一山,五日一水。在他的诸多作品之中,传统题材与笔墨的当代体现,表现出了杨永安在传统文化与现代审美之间的综合把握能力,以及向传统靠拢所付出的巨大努力。
他也时时下忘深入造化之中,因为绘画的激情正来自于与造化的晤对。南朝陈姚最已倡“心师造化”,唐代画家张璨说他的创作秘密是“外师造化,中得心源”,即使力倡复古的元人赵孟烦也说“到处云山是吾师”。至于明人王履所说的“吾师心,心师目,目师华山”以及清人石涛的“搜尽奇峰打草稿”,更在20世纪得到了高度的推崇。所以,当我们从杨永安的作品中看出了生动的气韵,那是因为他的确深入了自然,在自然中汲取了精华,置于自己的笔端。杨永安也不会忘记梁树年先生绘画必须“真实”的训导,在杨永安的画作中,明显地表现出他在直面生活、直面对象中所融入的自身独特的生活思考和生命体验。
绘画对自然的忘却,导致了生机的偃蹇,对传统的忘却,足以导致文化的失落。在杨永安的作品中,我们既看到了传统笔墨以及来自于传统美学的审美要求,也看到了他以极其贴近自然的形象表现,缩短了自然与人的距离,他所完成的是以完善的笔墨塑造的纸上丘壑,给人以愉悦与慰藉。他的画,分明是依循着当代人的审美感觉、记忆逻辑、生活体验和生活感情,使自然风光呈现出可亲与可感。
因此,当我们阅读杨永安的山水画作时,我们会欣悦地发现一个不同寻常的迹象,即在他的画作中,古典与当代、意象与现卖有一种奇妙的融合。他把“深山问道”、“采菊东篱下”、“松泉琴韵”等主题理想化的同时,也把它人情化了。尤其是松“在他笔下成为一种载体或象征,繁盛茂密的意象中寄寓着深刻的情感与精神的意蕴,平添了生活情趣与意味。
杨永安喜欢画松,松在中国文人那里有一种特别的象征。松不在春天里像桃李那样争妍斗艳,也不像秋天里银杏树那样金黄灿烂,它只是在寒冬酷雪时仍然不改本色。它象征着正直、朴素、坚强等许多内在品质。于是在画家那里,松被有意地处理为素朴、拙重、坚实与自然,而且有一种难以言传的神圣感。
杨永安还喜欢在松下画几位高士,或抚琴,或对弈,或孤吟,或问道一这些意象无疑是传统的,是古典的,就像李白在《听蜀僧溶弹琴》中所吟:“蜀僧抱绿绮,西下峨眉峰。为我一挥手,如听万壑松。客心洗流水,余响入霜钟。不觉碧山暮,秋云暗几重。”或者像王维在《酬张少府》中所说:“晚年惟好静,万事不关心。自顾无长策,空知返旧林。松风吹解带,山月照弹琴。君问穷通理,渔歌入浦深。”诗的理趣与画的形象交相辉映,遂能诗中有画、画中有诗。
通观杨永安的山水作品,他喜欢高山远景的混沦气象,善于营造云雾缭绕而充满神秘感的画境。同时,他也会将视角拉近,措绘的对象也由远景转换成近景,高山大川被树石小景替代,这样的处理方式使他的画作显得细致而精到,层次明晰,同时画面打破原来较为饱满的章法布局,增多留白,通过山石、树木、溪水、庭台的层层关系,将画面引向纵深的空间,使画面显得更加空灵与丰富。
宗炳在《画山水序》中凸显“澄怀味象”一语,无疑道出了中国画的最高境界:净化自己的心灵体察万物,深化对自然物象的体验与理解。换句话说,艺术创作就是“澄怀味象”的过程。显然,追求正直人生和艺术人生交融的杨永安在实践着这样的美学理念,他最终也会创造一个“可行、可游、可望、可居”的画境。
我祝愿杨永安在艺术的道路上走得更好,走得更远。
刘墨 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院客座教授、历史学博士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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